尚允哥哥

姐弟俩走过一家茶楼的时候，夏晓晨就被这摆在门外卖的三角粽子勾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眨了眨大眼，小声道：“姐姐，我可以吃吗？”苏清婉扑哧一笑，抱起夏晓晨，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来。要了两盘三角粽子。夏言羽用手剥好给弟弟放到到碗里晾着，她又剥了一个放进自己碗里，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小口的吹着，小心的喂给夏晓晨，夏晓晨吃的那个叫开心，一直手舞足蹈的，让茶楼里的人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此刻坐在茶馆二楼的司尚允看着楼下的姐弟俩，竟然有些错愕但转瞬一想，就释然了。这原本该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神情罢，只是前几次见面，夏言羽的睿智，反而让他模糊了。千音顺着司尚允的视线看过去，便会意着没说话。司尚允并不是有意看得夏言羽，只是两人的欢声笑语不得不让自己转头看看。

司尚允起身拿起茶杯旁的扇子：“走，我们去看看这俩姐弟。”

姐弟俩此时还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开心的吃着，司尚允悄悄走到夏言羽身边，笑着说道：“二小姐好兴致，我在楼上就听到二位的小声了。”他说着，见夏晓晨嘴里圆嘟嘟的都是粽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底一软。

夏言羽有些惊喜，没想在这里遇见司尚允，她见司尚允含笑看着自己，心底一颤，半晌才点头。

“这位是……令弟？着实可爱敦厚……”司尚允笑着，捏了捏苏凌云肉嘟嘟的脸颊。夏晓晨如今才四岁，也不到读书的年纪，每日就是吃吃喝喝，躺在睡觉，养得白白胖胖，小脸肉嘟嘟的。一双眼睛和夏言羽有些相像，虽还未长开，但能猜想日后定然也是个俊小子。

夏晓晨了抹油乎乎的嘴，咧嘴道：“姐姐，他比浩天哥哥长得还要好看！”

这句话让夏言羽面色一僵，却也不舍得责骂弟弟，只得对司尚允道：“请大人不要计较舍弟年幼无知，他只是……”

“无妨，我比较好奇的是，令弟口中的‘浩天哥哥’是何许人？莫非是夏家大少爷？”司尚允皱了皱眉，嘴角却是噙着笑的。他早就知道夏家长女是苏清莲，最小的……便是身边这个只顾着吃东西的小家伙了。

夏言羽面色稍冷，眼眸中丝毫不带感情，淡淡的道：“是家父挚友之子，常来府中罢了。”没想到夏晓晨听了，却是不停地摇头，他盯着夏言羽，咽下去口中的粽子。

“可是，爹爹说浩天哥哥将来要和姐姐成亲的呀！”夏晓晨话音刚落，夏言羽就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了桌上。

她原本眼里已经带着怒气，流露出来的气息也有些烦躁，但见夏晓晨被吓得一抖，僵持了一会，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她重拾筷子给夏晓晨夹了一块粽子，道：“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姐姐不会和他成亲的。”

只是她和夏晓晨这番举动，让司尚允有些好奇。但他也看得出来，夏言羽神色间的愁绪，并未开口问。

再要了几盘粽子，添了一壶茶，三人围桌而坐。夏晓晨见司尚允总带着笑，还和姐姐谈笑风生，便倚在司尚允的身边，甜甜的喊了一声允哥哥。

却不知，这一声允哥哥，让司尚允面色大变，他执筷的手一抖，竟然将筷子落在了盘子上。千音感觉自己的额际都要冒汗了，这是主子要发火吗？这小家伙，喊什么不好，那三个字可是主子的禁忌啊！

司尚允鲜有的收起了笑意，眼眸中冰冷一片，好像带着无线的怨恨。只是他眼帘低垂，旁人并未能察觉他真正的情绪。但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夏言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眸看过去，千音低着头搓着手，很焦急的样子，而司尚允，整个人好像僵硬住了，直盯着桌子发呆。

“你……怎么了？”夏言羽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总觉得，不说话的司尚允，全身都像笼罩在无尽的哀伤中，这与他先前儒雅风度翩翩的气质完全是两个人。让夏言羽无法理解的是，此人明明雍容华贵的样子，家境自然不一般，怎么也有让他如此伤心的事情吗？

司尚允怔了许久，才抬起头，挡眼就看见夏言羽担忧的眼神，那眼中一片澄澈，除却满眼的忧心，再无其他的神色。这是……真心的担心他，并不是带着其他的目的吗？

他身为当朝太子，身边伺候的人趋之若鹜，谄媚的，攀附的，违心的，却唯独没有真心的。若他有一天被除去了太子爷的名号，成了普通百姓，那些曾经恭维他的人，只会落井下石，而不是伸手拉他一把。

他是已故容妃的儿子，与九王爷司尚瑜是一母同胞。皇室之内，休提亲情。但这话用在司尚允身上却不应对。他和司尚瑜，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弟。只是皇宫内，如此手足情深，却是他人眼中的隐患。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才是有心人所喜闻乐见的。

司尚瑜在他的庇护下，心性单纯，却因此丧了命。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宫外回来，想要将几件新事物带给弟弟看时，那人躺在床上，腹部被插了一剑，鲜血外涌，浑身抽搐的模样。赫连容瑜睁大着眼睛，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允哥哥”就断气了。

说是宫里进了刺客，但谁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争夺皇位，那些所谓的皇兄们下的手罢了！

“只是回忆起往事，有些感触。”司尚允开口，已经恢复成那个面露微笑，温文尔雅的容大人。夏言羽舒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幼弟莽撞，触了司尚允的逆鳞，惹人不痛快了。不过即便是往事，怎么会让他露出如此哀伤的神色？

就像是自己回忆起前世弟弟惨死，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样……

咦，原来是这样吗？

夏言羽给司尚允斟了一杯茶说道：“以前的事情怎么说也已经过去，我们就是这样，总是为了悲伤而悲伤。”夏言羽放下茶壶继续说道：“可是又有那么些人总想与我们作对，为了那些利益和权利，我觉得他们真的很可怜。我们应该给这些人血的教训的！”夏言羽说着说着失了神，语气也愈发的可怕。

“夏言羽？”司尚允唤了唤夏言羽。

夏言羽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刚走了神。”

看她这般弱质纤纤，说起话来，却是丝毫不含糊，更让司尚允刮目相看，他并不觉得夏言羽的想法有些狠毒，反而举得夏言羽很有性情。女子大多都是逆来顺受，要么就是软弱无能。但夏言羽，却是坚韧聪慧，为人处事，都是他不曾见到过的。

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桌上又有了欢笑一声。而站在一边的千音也抹了把汗，看向夏言羽的眼神也带着感激。

吃了几个粽子，夏晓晨喝了茶后，就摸着肚子犯困了，小手托着下巴，眼睛已经闭上。夏言羽见状，歉意的朝司尚允道：“司大人，舍弟困了，我们就先走了。”她说着，就想要摇醒夏晓晨。

司尚允伸手挡住她，许是夏晓晨那一句司哥哥，让他不由得有些疼惜起打瞌睡的小家伙来。竟然站起身，把夏晓晨抱了起来，他年纪虽然才刚刚弱冠，但是身形高大，气度沉稳，抱着娇小的夏晓晨，犹如父亲抱着幼子一般。

夏言羽张大了嘴，想要拒绝时，司尚允已经大步往外走了。

“夏府我还是记得的，省的再吵醒他了，我抱着就好。”

夏言羽走在司尚允的后面，脸竟然微微有些红润，自己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和夏晓晨再也没有其他男人对自己好了，可是今日司尚允的举动让自己觉得，很温暖。这人气度不凡，竟也肯抱着晓晨，想必一定是个好兄长。

马车行驶到离夏家门口还有一定距离时司尚允吩咐停了马车，避免问及身份，司尚允只是把两人送到了门口，就走了。夏言羽抱着夏晓晨，有些吃力。她刚进了院子，想要喊小玉过来时，苏倩茹疾步走过，见到夏言羽后，面色稍稍有变。眼眸一动，一直盯着苏清婉。那眼神，似乎透露出无尽的恨意，好像要借此把夏言羽活生生的蹂躏了一般。

夏言羽面上故作风轻云淡，没有看见的样子，心底却是一跳，苏倩茹看来是等不及了，竟要提前对自己下手了吗？看来，是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刺激到了这个女人了。再抬头看时，苏倩茹已经没有了刚刚那个冷冽的眼神。

夏言羽刚要开口说话时苏倩茹说道：“言羽这是出去了吗？姨娘原以为你一直在房内呢。快吃午饭了，你爹爹不回来了吗？”她边说着话，边打量着夏言羽，一看就是在打探爹爹。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和眼前这个乖巧的夏言羽有关系，可是夏言羽一直都温顺听话，又怎么会突然在私底下陷害言洛呢。而且依照夏言羽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什么，铁定是扑到夏望天怀里大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