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棋差
未时三刻。
北方初夏的午后,虽是骄阳盈空,却也没有炙烤的感觉,反倒多了一份淡淡的柔和与温暖。
“驾!驾!”打马扬鞭,马蹄声声,泛起滚滚烟尘。胡韩国国都汗那抹街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的一群风尘仆仆的人马便已消失于城门尽头。只余下,一阵唏嘘与一些不满的愤懑。
待那批人马远去,一袭青衫儒雅翩翩的尹末从一旁的茶亭不急不徐地走出,幽深的眸绽放出一抹璀璨的异彩。风吹云动,空气之中,一抹青色一闪而逝,连带着,也不见了之前的人。快得,竟令人以为一切纯属错觉。
王爷这一招调虎离山,还真是妙。看来胡韩国大汗,也不外如是呵。
戌时二刻,寒坡山林。
快马加鞭,红尘飞扬。连续几个小时不眠不休地赶路,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暗沉了下来。月牙儿高悬,竟惹相思与醉意。而奔波劳累之后,棱翊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累。此刻,眼里心里,他只想着那个远离自己的人儿,想着,快些见到她,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以慰,连日来自己的担惊受怕以及……思念惆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本对这些,是嗤之以鼻的。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竟不曾想,还真是恰到好处啊……思念,如滋生的野草,生根发芽……疯狂席卷……
双脚驻足于目的地,棱翊突地便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远处,一草庐鄙陋无比,几平方米的狭小空间,被围绕在生机盎然的一片万紫千红之中。而她的忆儿,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的娇弱的人儿,便在那儿呀。
近乡情怯自古有之。可又有谁知道,当几日未见,思念担忧了那么多日的人儿即将印入自己眼帘的时刻,那股子激动与狂喜,又是何其甚哉?
忆儿……我的……忆儿……
我来了……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去,绝不!
任何人,都休想将你带走!
坚定了自己的心,棱翊朝身后的侍卫做了一个停步的手势,自己迈开双腿,一步一步地朝着心中的那个地方前进,朝着那个有着他深深的眷恋的地方而去。
走了几步,原先缓慢的步伐突地变换了速度,似是身上的那抹急切汹涌泛滥了起来,棱翊迈出的步子变得大了些,到最后,竟是施展轻功直直地向前奔去。
简陋的家居,一目了然的住所。可是,却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那个深深印刻入他心底的人。
不,怎么可能?
他不信。
他不信……
发了疯似地寻找,不错过这里的一砖一瓦,甚至是一草一木,棱翊的心,竟似被生生割裂般疼痛难挡。
他的忆儿,他的忆儿……怎么会……
恍然间,一丝银光闪现。所有的一切,迅速串联成线。他……竟中计了!
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手背的青筋泛起,似要撑裂开来。苍白与血红的组合,怵目惊心。
突然,棱翊将手心展开,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静静地躺在其间。
修长的手缓缓地打开纸团,似带着一抹小心翼翼般的细心呵护。而那几个简短的字,也藉由着月光瞬间入了他的眸。
“王妃已然对大汗产生依赖,望王爷速来寒坡山林带王妃归去,以便断却其念头。青女留。”
青女,你背叛孤,孤可以因为你不经意间透露出来忆儿的行踪而不与你计较。可竟连这一点,也是你与阴辰魄的一场计谋。这一次,孤绝对不会轻饶!
“回宫!”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棱翊身子一个轻盈地降落,已经率先骑于马上。
命令一下,追随的侍卫没有片刻迟疑,动作利落地上了马。
“驾!”马蹄声起,一行人,匆匆离去,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胡韩国天牢之内。
“王爷。”不动声色地处理掉被棱翊点名要好好照顾阴辰魄的狱卒,尹末一打开牢门,便躬身而跪。
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阴辰魄英俊的面上竟不知在何时有了一道鞭痕。明明是破坏美感之作,可在他身上,竟似一幅不切实际的瑰画,有着说不出的震撼。
“都准备好了?”冷眸微眯,阴辰魄边快步走出牢房边问道。
“是,属下已按照王爷吩咐将王妃带离寒坡山林,此刻正在前往翰墨瓦的途中。相信王爷快马赶追,必可与王妃汇合。”从地上起身,尹末迈步跟随其后,尽责禀告。
“做得好。”
现在,也该是让这一切彻底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夜色浓密,两个颀长的身影几个起落,随即消失在守卫如云的宫廷之中。
斜阳高悬,普照着有些干燥的土地。原先一望无际的草色已经缓缓地淡出了视线,取而代之的是带有一丝荒凉的春景。
此刻,马蹄声笃笃,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着。朴素自然的修饰,丝毫没有贵气可言。紫色的流苏,垂落于车帘旁,在奔走之中划过不大亦不算小的弧度。
“青女,这样真的行吗?”马车之内,一个女声不确定地询问着。
“王妃,放心吧。奴婢已经成功地将绝杀王爷的暗卫甩掉,相信只要到了翰墨瓦,我们便能派人联系大汗,让大汗亲自来接您回去。届时,有大汗在,绝杀王爷定不能拿您怎样的。”自信异常的话语,从那名被称为青女的人的口中吐出。
“可是……”熏忆的心依旧悬起,万般言语之中,是浓浓的担忧。
“绝对不会有万一的,请王妃尽管放心。”那般坚定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从青女的唇畔滑出,似带着魔力,渐渐地安稳着身旁之人一颗不安的心。
听此,坐在车前驾驶着马车的车夫,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弧度。衣帽遮掩下,一双犀利的眸泛起幽深的异彩,直直地射向前方。仿佛眼前,浮现出了什么令自己激动异常的画面。
好戏,才刚上场呢。
所以,自己可不能过急。
翰墨瓦城内最豪华的客栈。
“吩咐小二去打些洗浴用水。”朝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玄聿一把将茗嫣推至房内,反手,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玄公子……”茗嫣疑惑出声。明明自己前一刻还在自己的寝房安睡,可当自己醒来,却发现已在快马加鞭的马车之内。车身紫红,漆色均匀且高贵深沉,由四驹相并而拉。车厢精致不凡,鎏金般的装饰,贵气人的气氛,足以容纳多人。马蹄声起,悠然而有规律。还未待她提出心中的疑惑,浓郁的香味起,她只觉头脑一阵发疼,撑开的眼皮,渐渐地阖上。再醒来时,不想却已被玄聿带到了此处。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喊我逍遥便行了。”逍遥公子玄聿,世人皆称其逍遥。所以,以至于他的名姓,很少为外人道也。玄聿玄聿,这辈子,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永远地摆脱这个姓氏。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做世人眼中的逍遥公子。
“逍遥……”有些不太确定地叫出口,此刻茗嫣的面上竟不自觉地拢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左侧脸颊上,一道淡淡的疤痕呈现,竟也似受感染般,绽放着璀璨的异彩。
原来,眼前的人便是为世人津津乐道的逍遥公子。逍遥公子,玄聿,不想,竟是同一个人。
自小,诗书礼仪,该学的必定手到擒来。作为府中为妾室所出的二小姐,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自己的才能入得了那个一家之主的眼,所受的苦,岂是海水可以斗量?可最终,家道中落之下,她却沦落为要千人枕万人睡的风尘女子吗?不,妓女这个词,永远都不能出现在她的身上!永远都不可能!
在青楼中,她学会了逢迎,学会了媚术,学会了利用自身的优势紧紧地抓住男人的心。也是在那一时刻,她知道了世人所说的逍遥公子的存在。刚听闻逍遥公子的一切事迹,她的心中,便有一个计划缓缓落成。那个男人,那个如风般不可琢磨的男人的心,她是拿定了!而且,拿下他后,她还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彻底地摆脱这个该死的身份!
不想,计划还未实施,便被阴辰魄的人带走。只得暂时搁浅。一心以魅惑阴辰魄为己任。或者,换个男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那个胡韩国王妃的出现,却又生生地将她的计划打散。脸上那道疤痕,那生生的耻辱,她,似乎也明白了,阴辰魄这个男人,不能成为她依靠的大树了。
然而如今,那个据说是逍遥公子的人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怎不叫人激动?而且,还是在她对目前的处境感到无望之后。
她知道,她想要的,即将来临。
那个耻辱,她定会奉还!
“对,这样叫就对了。本公子喜欢。”修长的食指,轻佻地勾起了茗嫣的下颌,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也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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