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

一声惊呼之后，只剩下两个相互追逐成趣的身影。灯光闪烁下相映，别是一番风华……

夜早已深沉一片，朦胧的月色倾泻而下，点缀出零星的光芒。

千冥宫。

芙蓉帐内，莫寒一脸震惊地醒来。但却并不急于睁眼，反倒使劲全力，努力地回想睡梦中的少女。总觉得那个少年该是他了，可那个少女呢？那个有着如清风般悦耳动听的嗓音的少女是谁？为何他竟感到如此这般熟悉？总想着近一点，再近一点，可仔细查看，却依旧是不能看清分毫。

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喊她熏……

熏？

好熟悉……

熟悉异常啊……

熏忆，难道，真的是你吗？

那夜与阴易封交手劫人的刻意试探，原本只是确定心中的诸多疑虑。不曾想她竟表现得万般了然。想要问她关于这所谓的一切，这他完全不记得却总是在睡梦之中纠缠着他的一切，可到头来，竟成为一场空。精心布置的种种，却因阴辰魄的突然出现而半路夭折。

熏？熏忆？究竟……我和你之间，是否曾有过交集？

真的……曾经有过关联吗？

那么我和你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我竟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晦暗的眸倏忽间睁开，仰天长啸，声音是别样的惊心与疑惑。

“公子？”本已被折腾得昏睡过去的姬妾紫袁被莫寒这一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眸子，不解地望向他。身子起伏间，是一抹异样的风情。

“没事，你继续睡吧。”莫寒朝她望了一眼，突地便取过一旁的衣衫披上，“我出去一下。”

“公子……”紫袁一惊。公子可从来不曾在夜半弃她不顾啊。难不成是要腻烦她了？心中警铃大作。紫袁忙一把扑到莫寒的背上，从身后搂上他。

不着寸缕的身子与其密切相贴，平添万般的诱惑。

“公子，紫袁一个人有些怕。”声音如出谷黄莺，轻灵葱葱。而她的手，也已不顾莫寒的同意，一点点地为其褪下刚披上的衣衫。

莫寒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紫袁的娇唇袭上他的面庞时，他但觉喉间一紧，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芙蓉帐暖，暗香浮动。

此夜，几多缭乱……

夕阳早已落幕，无边的夜色席卷，而熏忆却仍旧靠在桌旁，支撑着自己有些疲惫的身子。

正如阴辰魄所想，此处深处军营后方，断绝了硝烟，隔绝了世俗侵扰，利于休养生息。这几日里，熏忆由青女陪着，每日里被灌着那据说可以有利安胎的苦药。而身子的自由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被限制。那青山远黛，可随其赏玩。但她也并非真的有意出门，只是这样远远地观望着，便已觉得神清气爽。然而白日的嗜睡与夜里的畏寒之症，却是愈发地严重了。

自从那日阴辰魄道破她与棱翊之间所谓的关系时，熏忆的心便一直被深深地震惊着。果然啊，一切都不会太过于绝对。即使是亲眼目睹甚至是亲身经历的，也并非是真实。对于阴辰魄，她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阴辰魄白日里在军营忙碌着，并不见他的身影。可一到晚间，他却总是准时地出现在她的饭桌旁，不顾她的同意与她同席而坐。样子，竟有几分小孩耍闹的无赖。

由起先的拒绝到之后的漠视，再到后来的默认，熏忆一点点地接受着他的这一举动。

然而，最糟糕的却不止如此。

当夜深人静，明明他早已在晚膳用毕后便对她说回军营去了，可她却发现，他那熟悉的味道一直包裹着她入眠。那专属于他的味道，她又岂会不知？呵，表面说回去了，可又半路折回了吗？为什么要这般偷偷摸摸？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本想着马上醒来戳穿他的谎言，可临到末，却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他从身后搂上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原来，她真的是早已沉沦了啊。只是轻微的一个拥抱，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便已使她深深地铭记……

他的伤害，使她痛……

而他无言的挽回，却使她快乐……

两种极端的折磨，使她痛，并快乐着……

此刻，早已过了晚膳时间，可他却还未现身。是军营里的事太多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未赶回来吗？

手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腹部，熏忆只是固执地等着……一直……一直……

宝宝，妈咪和你一起等你爹地回来……

等他回来……

只有一家人在一块儿，那才像个家啊。

而从小便缺少母爱的她，更是懂得亲情的可贵。

父母的爱，对子女必不可少……

而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活在拥有爱意的家庭之中……

“王妃，夜了，王爷许是军务缠身，一时赶不过来了。奴婢还是将饭菜热热端上来，您先吃吧。要不然王爷回来发现您为了等他而虐待自己，他可是会担心的。”青女走上前相劝，眼神之中是浓浓的担忧。

担心嘛？

他，担心她？

不，不需要。

她不需要他的担心……

呵，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等他？

为什么呢？

“青女，我不怎么饿，倒是有些瞌睡了呢，先回房睡了。”笑言道，熏忆往房间的方向而去。突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脸凝重地对青女说道，“以后，不要再喊我王妃了。”如今的她，已经称不上是棱翊的王妃了。至于阴辰魄的王妃……则更加是不可能……因为……他的王妃……早已不是她……早在那一纸休书来临之际，便不是她了呵……

尽管一直以来便知道青女口中的王妃究竟指的是何，但此刻，在她与阴辰魄的关系这般尴尬僵硬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听到……真的不想……

说完之后，熏忆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青女，迥异的眸有着淡淡的伤痛与不舍，怔怔地伫立原地，竟忘记了回应……

夜，愈发地深了……

窗外蝉虫鸣叫，夏风微凉，整个天地，笼罩着一层无以言喻的凉意……

蜷缩着身子，熏忆将自己彻底地埋入丝被之中。

呵，这畏寒的毛病啊。明明都已是夏季了，为何还是纠缠着她不放呢？

原本还可忍受着疼痛挨到天明，可自从腹部逐渐明显之后，每挨一分，便觉得犹如刀割般疼痛呵。

果真是……厄运连连啊……

为什么，她仅仅只是想要一份宁静，上天都这样吝啬于给她呢？

真的，竟这般残忍地折磨她至此吗？

以前，棱翊总是搂着她入睡，就那般单纯着搂着，抚平着她身体的寒冷的同时，也一并慰藉着她心中的凉意……

而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给予她那份温暖了呢……

再也没有人了……

因为，她真正想要从中得到温暖的人，根本便不将她放在心上啊。

前几日还是半夜里爬上她的床榻将她搂入怀中，可今日……

他竟连露一个面，都是那般狠心地不愿赐予啊……

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腹部，颤抖着身子，熏忆的脑子，竟是混沌一片。那片痛楚，以千钧之势向她袭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朦朦胧胧之际，她竟觉得有一股暖意直达自己的掌心，继而又汇入自己的腹部……心中的寒……逐渐缓解……最终了无踪影……

当鼻间充斥着那熟悉的味道之时，她知道，这不是错觉……

他，回来了……

阴辰魄的大手覆盖在熏忆的手上，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她的腹部，似乎是在用内力温暖着着她这已然冰寒一片的身子。而他收紧的臂膀，也紧密地圈住了她，不放松分毫。将她更进一步地拥向他的胸膛，他将头轻靠在她的肩头，闻着从她身上散发的那使他难以自拔的馨香……竟是止不住的满足……

“丫头……”呢喃出声，那萦绕心间的怜惜，竟是再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是就这样，将话语哽咽在喉间。第一次，有着这般强烈的无力感……

“丫头，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说，就只是埋在心里呢？”痛了，就只知道埋在心里默默承受，为什么不告诉他，不让他为她分担呢？是因为，不愿，亦或是……不屑？

窗外树影莎莎，缭绕的，又岂止是那一片婆娑，更是他烦闷担忧的心呐……一颗，只为她而悬起的心……只为她而起涟漪的心……

只是丫头，你……可知？

没有说话，熏忆只是闭着眼，任由他搂紧了他，也任由他身上的温暖包裹着她。

魄啊，好想就这样与你相依。可是，为什么，你竟对我没有丝毫的信任呢？

呵，那件衣服，若不是青女口无遮拦之下脱口而出，我也许至死都不会知道，这竟是棱翊的呵。那专属于棱翊的梅香不再，也怪不得我会不知。只是，你就为了这件衣服，而如此待我……

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情呢？

是出于嫉妒？

或者，只是那固有的独占欲在作怪？

不知……我竟什么都不知何……

如果可以，我宁愿就此消失在这个时空，忘记你……断绝与你的一切……

只是，我竟连该如何与你恩断义绝，都不知呢……

呵，都不知呢……

眼中的迷蒙终究化作那璀璨的泪烟，秀眉轻眨，清泪，不期然滑落面庞。

那湿润的，又岂止是面，亦是那颗抽痛的心呐……